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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●癸辛雜識前集

  胎息

  陳聖觀夢

  改春州為縣

  吴興園圃

  假山

  艮岳

  砲禍

  牛女

  蕈毒

  呼名怖鬼

  閩鄞二廟

  健啖

  科舉論

  薦楊誠齋

  王小官人

  化蝶

  玉環

  ■〈郄,几代阝〉書■〈艹極〉書

  乘槎

  游月宮

  鄭仙姑

  寡欲

  芍藥

  三建湯

  楊凝式僧淨端

  迎曙

  白帽

  送刺

  簡槧

  人妖

  四韓

  韓彥古

  松五粒

  唐重浮屠

  葖

  乞食歌姬院

  袁彥純客詩

  長沙茶具

  真西山入朝詩

  趙子固梅譜

  筆墨

  辨章

  來牟

  父客

  誤著祭服

  向胡命子名

  賈母飾終

  孝宗行三年喪

  施行韓震

  ○胎息

  東坡云:養生之方,以胎息為本。此固不刊之語,更無可議。但以氣若不閉,任其出入,則渺綿滉漭,無卓然近効,待其兀然自住,恐終無此期。若閉而留之,不過三五十息,奔突而出,雖有微暖養下丹田,此一於迂 【 此一於迂 明鈔本作「於蕩」,馮夢禎校語云:「今改於作放,於義似允。」】 ,決非延世之術。近日沉思,似有所得,蓋因看孫真人養生門中調氣第五篇,反復尋究,恐是如此,其略曰:「和神之道,當得密室閉戶,安牀暖席,枕高二寸半,正身偃臥,瞑目閉氣於胸膈間,以鴻毛著鼻上而不動,經三百息,耳無所聞,目無所見,心無所思,則寒暑不能侵,蜂蠆不能毒,壽三百六十歲,此鄰於真人也。」此一段要訣,且靜心細意,字字研究看。既云閉氣於胸膈中,令鼻端鴻毛不動,初學之人,安能持三百息之久哉?恐是元不閉鼻中氣,只以意堅守此氣於胸膈中,令出入息似動不動,氤氳縹緲,如香爐蓋上烟,湯瓶觜上氣,自在出入,無呼吸之重煩,則鴻毛可以不動,若心不起念,雖過三百息可也。仍須一切依此本訣,臥而為之。仍須真以鴻毛粘著鼻端,以意守氣於胸中,遇欲吸時,不免微吸,及其呼時,不免微呼。但任其氣氤氳縹緲,微微自出,出盡氣平 【 微微自出出盡氣平 「自」下原僅有一「出」字,今據四庫本增。】 ,則又吸入 【 則又吸入 「吸入」原作「呼吸」,今據稗海本、四庫本校改。】 。如此出入元不斷而鴻毛自不動,動亦極微。覺其極微動,則又加意,則勒之以不動為度。雖云則勒,然終不閉,至數百息。出者多則內守充盛,血脈流通,上下相灌輸,而生理備矣。予悟此元意,甚以為奇。

  又記張安道養生訣云:此法比之服藥,其力百倍,非言語所能形容。其訣大略具於左:

  每日以子時後, 【 三更三四點至五更以來。】 披衣坐, 【 床上擁被坐亦可。】 面東或南,盤足坐,叩齒三十六通,握固, 【 兩姆指掐第三指手文,或以四指都握姆指,兩手拄腰腹間可也。】 閉息, 【 閉息最是道家要妙,先須閉目靜慮,除滅妄想, 【 除滅妄想 「除」上原有「掃」字,據稗海本、四庫本刪。】 使心源湛然,諸念不起,自覺出入調勻、細微,即閉口,并鼻不令出氣,方是工夫 【 方是工夫 明鈔本于其下有「令熟」二字。】 。】 內視五臟,肺白、肝青、脾黃、心赤、腎黑 【 當先求五臟圖,或烟蘿子之類,常掛於壁上,使日常熟識五臟六腑之形狀也 【 五臟六腑 「五」原作「六」,按上文三處明言五臟,今據明鈔本、稗海本、四庫本校改。】 。】 次想心為炎火,光明洞徹,入下丹田中, 【 丹田在臍下三寸是。】 待腹滿氣極,則徐徐出氣。 【 不得令耳聞聲。】 候出息勻調,即以舌攪唇齒內外,漱煉津液, 【 若有鼻涕,亦須漱煉,不可嫌其鹹。漱煉良久,自然甘美,此即真氣也。】 未得嚥下,復用前法閉息內觀,納心丹田,調息漱津,皆依前法。如此者三,津液滿口,即低頭嚥下,以氣送下丹田中。須用意精猛,令津與氣谷谷然有聲,徑入丹田中。又依前法為之,凡九閉息、三嚥津而止。然後以左右手熱摩兩脚心, 【 此涌泉穴,上徹頂門,氣訣之妙。】 及臍下腰脊間,皆令熱徹。 【 徐徐摩之,微汗出不妨,不可喘。】 次以兩手摩熨眼面耳項 【 耳項 明鈔本、稗海本、四庫本並作「耳頂」。】 ,皆令極熱,仍按捏鼻梁左右五七次,梳頭百餘梳,散髮而臥,熟寢至明。

  右其法至簡易,惟在長久不廢,即有深功,且試行二十日,精神便自不同,覺臍下實熱,腰脚輕快,面目有光。久之不已,去仙不遠。但當存閉息,使漸能持久,以脈候之,五至為一息。某近來漸閉得漸久 【 近來漸閉得漸久 稗海本、四庫本並作「近來閉漸久」。】 ,每一閉一百二十至而開,蓋已閉得二十餘息也。又不可強閉多時,使氣錯亂,或奔突而出,則反為害也。慎之!慎之!又須常節晚食,令腹中寬虛,氣得回轉。晝日無事,亦時時閉目內觀,漱煉津液嚥之,摩熨耳面以助真氣。但清凈專一,即易見功矣。神仙至術,有不可學者三:一忿躁、二陰險、三貪慾 【 三貪慾 明鈔本于其下有「真確論也」四字。】 。道家胎息之法,以元牝為鼻,鼻者,氣之所由出入以為息也。佛藏中有安盤守意經云:「其法始於調身簡息,以謂凡出入鼻中而有聲者,風也;雖無聲而結滯不通者,喘也;雖無聲,亦不結滯,而猶粗悍不細者,氣也。去是三者,乃謂之息。然後自鼻端至臍下,一二數之,至於十,周而復始,則有所繫而趨於定。則又數以心隨息,聽其出入,如是反覆調和一定,而不可亂 【 而不可亂 原無「可」字,據明鈔本、稗海本、四庫本增。】 ,則生滅道斷,一切三昧無不見前。」道士陳彥真常教人令常寄其心,納之臍中;想心火烈烈,然下注丹田。如是坐臥起居不廢,行之既久,覺臍腹間如火,則舊疾盡去矣。

  ○陳聖觀夢

  咸淳甲戌秋,余為豐儲倉。時陳聖觀過予,為言邊報日急,余以鄉曲通家故,因間扣之,聖觀蹙然引入小室曰:「時事將不可為矣。某春首常夢至一大宮殿,若常日朝參處,殿上皆垂簾 【 殿上皆垂簾 稗海本、四庫本並作「重簾」。】 ,寂無人聲。既而稍近簾窺之,見御榻上一異物踞之。 【 或龍或虎之類,陳不詳言。】 其傍則有小兒,服斬衰之衣,余遂驚寤。今嗣君尚幼,方居先帝之喪,此小兒衰服之驗,其不祥莫甚焉,天下事去矣。」余意其夢事不足信,然是歲之冬,果有透渡之事。 【 透渡即宋之北狩也。】

  ○改春州為縣

  春州瘴毒可畏,凡竄逐黥配者必死。盧多遜貶朱崖,知開封府李符言朱崖雖在海外,水土無他惡;春州在內地,而至者必死,望改之。後月餘,符坐事,上怒甚,遂以符知春州。至州,月餘死。元豐六年 【 元豐六年 當為「熙寧六年」之誤。按宋史宰輔表載王安石於神宗熙寧三年至九年在相位,元豐後未任相職。宋史王安石傳載王安石任相時間與宰輔表相合。】 ,王安石居相位,遂改春州為陽春縣;隸南恩州。既改為縣,自此獲罪者遂不至其地,此仁人之用心也。

  ○吴興園圃

  吴興山水清遠,昇平日,士大夫多居之。其後 【 其後 「後」原作「俊」,形誤,據明鈔本校改。】 ,秀安僖王 【 秀安僖王 原作「秀安禧王」。按湖州府志卷七引本書作「僖」,李心傳建炎以來朝野雜記甲集卷二:「秀安僖王園,在湖州府城外菁山。」今據四庫本校改,下同此例,不另出校。】 府第在焉,尤為盛觀 【 尤為盛觀 「觀」下原有「麗」字,今據明鈔本、稗海本、四庫本刪。】 。城中二溪水橫貫,此天下之所無,故好事者多園池之勝。倪文節經鉏堂雜志嘗紀當時園圃之盛,余生晚,不及盡見。而所見者亦有出於文節之後,今摭城之內外常所經游者列於後,亦可想像昨夢也。

  南沈尚書園 沈德和尚書園,依南城,近百餘畝,果樹甚多,林檎尤盛。內有聚芝堂藏書室,堂前鑿大池幾十畝,中有小山,謂之蓬萊 【 蓬萊 明鈔本作「崔家」。】 。池南豎太湖三大石,各高數丈,秀潤奇峭,有名於時。其後賈師憲欲得之,募力夫數百人,以大木構大架,懸巨絙,縋城而出,載以連舫,涉溪絕江,致之越第,凡損數夫。其後賈敗,官斥賣其家諸物,獨此石臥泥沙中。適王子才好奇,請買於官,募工移植,其費不貲。未幾,有指為盜賣者,省府追逮幾半歲,所費十倍於石,遂復舁還之,可謂石妖矣。

  北沈尚書園 沈賓王尚書園,正依城北奉勝門外,號北村,葉水心作記。園中鑿五池,三面皆水 【 三面皆水 原作「背水」,今據明鈔本、稗海本、湖州府志卷七引文校改。】 ,極有野意。後又名之曰自足。有靈壽書院、怡老堂、溪山亭、對湖臺,盡見太湖諸山。水心嘗評天下山水之美,而吴興特為第一,誠非過許也。

  章參政嘉林園 外祖文莊公居城南,後依南城,有地數十畝,元有潛溪閣,昔沈晦巖清臣故園也。有嘉林堂、懷蘇書院,相傳坡翁作守,多遊於此。城之外別業可二頃,桑林、果樹甚盛,濠濮橫截,車馬至者數返。復有城南書院,然其地本郡志之南園,後廢,出售於民,與李寶謨者各得其半,李氏者後歸牟存齋。

  牟端明園 本郡志南園,後歸李寶謨,其後又歸牟存齋。園中有碩果軒 【 大梨一株】 、元祐學堂、芳菲二亭、萬鶴亭 【 茶■〈艹縻〉】 、雙杏亭、桴舫齋、岷峨一畝宮,宅前枕大溪,曰南漪小隱。

  趙府北園 舊為安僖故物,後歸趙德勤觀文,其子春谷、文曜葺而居之。有東蒲書院,桃花流水、薰風池閣、東風第一梅等亭,正依臨湖門之內,後依城,城上一眺,盡見具區之勝。

  丁氏園 丁總領園,在奉勝門內,後依城,前臨溪,蓋萬元亨之南園,楊氏之水雲鄉,合二園而為一。後有假山及砌臺,春時縱郡人遊樂。郡守每歲勸農還,必於此■〈舟羲〉舟宴焉。

  蓮花莊 在月河之西,四面皆水,荷花盛開時,錦雲百頃,亦城中之所無。昔為莫氏產,今為趙氏。

  趙氏菊坡園 新安郡王之園也,昔為趙氏蓮莊,分其半為之。前面大溪,為修堤、畫橋,蓉柳夾岸,數百株照影水中,如鋪錦繡。其中亭宇甚多,中島植菊至百種,為菊坡、中甫二卿自命也。相望一水,則其宅在焉。舊為曾氏極目亭,最得觀覽之勝,人稱曰八面曾家,今名天開圖畫。

  程氏園 程文簡尚書園,在城東宅之後,依東城水濠,有至游堂、鷗鷺堂、芙蓉涇。

  丁氏西園 丁葆光之故居,在清源門之內,前臨苕水,築山鑿池,號寒巖。一時名士洪慶善、王元渤、俞居易、芮國器、劉行簡、曾天隱諸名士皆有詩。臨苕有茅亭,或稱為丁家茅庵。

  倪氏園 倪文節尚書所居,月河,即其處,為園池,蓋四至傍水,易於成趣也。

  趙氏南園 趙府三園在南城下,與其第相連。處勢寬閑,氣象宏大,後有射圃、崇樓之類,甚壯。

  葉氏園 石林右丞相 【 石林右丞相 明鈔本作「石林左丞」,是,下文有「左丞葉少蘊之故居」,可證。】 族孫溥號克齋者所創,在城之東,多竹石之勝。

  李氏南園 李鳳山參政本蜀人,後居霅,因創此為游翔之地。中有傑閣曰懷岷,穆陵御書也。

  王氏園 王子壽使君家,於月河之間,規模雖小,然曲折可喜。有南山堂,臨流有三角亭,苕、霅二水之所匯,苕清霅濁,水行其間,略不相混,物理有不可曉者。

  趙氏園 端肅和王之家,後臨顏魯公池,依城曲折,亂植拒霜,號芙蓉城,有善慶堂最勝。

  趙氏清華園 新安郡王之家,後依北城,有秫田二頃。有清華堂,前有大池,靜深可愛。

  俞氏園 俞子清侍郎臨湖門所居為之。俞氏自退翁四世皆未及年告老,各享高壽,晚年有園池之樂,蓋吾鄉衣冠之盛事也。假山之奇,甲於天下,詳見後。 【 已上皆城中園。】

  趙氏瑤阜 蘭坡都承旨之別業 【 蘭坡都承旨之別業 稗海本、四庫本、湖州府志卷七引文「都承旨」並作「郡丞」。】 ,去城既近,景物頗幽,後有石洞,常萃其家法書,刊石為瑤阜帖。

  趙氏蘭澤園 亦近世所葺,頗宏大,其間規為葬地,作大寺,牡丹特盛。未幾,寺為有力者撤去。

  趙氏繡谷園 舊為秀邸,今屬趙忠惠家,一堂據山椒,曰霅川圖畫,盡見一城之景,亦奇觀也。

  趙氏小隱園 在北山法華寺後,有流杯亭,引澗泉為之,有古意,梅竹殊勝。

  趙氏蜃洞 亦趙忠惠所有,一洞窅然而深不可測,聞昔有蜃居焉。

  趙氏蘇灣園 菊坡所剏,去南關三里而近碧浪湖,浮玉山在其前,景物殊勝。山椒有雄跨亭,盡見太湖諸山。

  畢氏園 畢最遇承宣所葺,正依迎禧門城,三面皆溪,其南則邱山在焉。亦歸之趙忠惠家。

  倪氏玉湖園 倪文節別墅,在峴山之傍,取浮玉山、碧浪湖合而為名。中有藏書樓,極有野趣。

  章氏水竹塢 章農卿北山別業也,有水竹之勝。

  韓氏園 距南關無二里,昔屬平原羣從,後歸余家,名之曰南郭隱。城南讀書堂、萬松關,太湖三峰各高數十尺,當韓氏全盛時,役千百壯夫移置於此。

  葉氏石林 左丞葉少蘊之故居,在卞山之陽,萬石環之,故名,且以自號。正堂曰兼山,傍曰石林精舍,有承詔、求志、從好等堂,及凈樂庵、愛日軒、躋雲軒、碧琳池,又有巗居、真意、知止等亭。其隣有朱氏怡雲庵、函空橋、玉澗,故公復以玉澗名書。大扺北山一徑,產楊梅,盛夏之際,十餘里間,朱實離離,不減閩中荔枝也。此園在霅最古,今皆沒於蔓草,影響不復存矣。

  黃龍洞 與卞山佑聖宮相鄰,一穴幽深,真蜿蜒之所宅。居人於雲氣中,每見頭角,但歲旱禱之輒應。真宗朝金字牌在焉。在唐謂之金井洞,亦名山福地之一也 【 亦名山福地之一也 「名山」下原無「福地」二字,今據明鈔本、津逮本、稗海本、四庫本、湖州府志卷七引文補。】 。

  玲瓏山 在卞山之陰,嵌空奇峻,略如錢塘之南屏及靈隱、薌林,皆奇石也。有洞曰歸雲,有張謙中篆書於石上。有石梁,闊三尺許,橫繞兩石間,名定心石。傍有唐杜牧題名云:「前湖州刺史杜牧大中五年八月八日來」。及紹興癸卯,葛魯卿、林彥政、劉無言、莫彥平、葉少蘊題名,章文莊公有詩云:「短鍤長鑱出萬峰,鑿開混沌作玲瓏。市朝可是無巇嶮,更向山林巧用工。」

  賽玲瓏 去玲瓏山近三里許,近歲沈氏抉剔為之。大率此山十餘里,中間皆奇石也。今亦皆蕪沒於空山矣。

  劉氏園 在北山,德本村 【 德本村 明鈔本無「德」字。】 富民劉思忠所葺,後亦歸之趙忠惠。

  錢氏園 在毗山,去城五里,因山為之。巖洞秀奇,亦可喜,下瞰太湖,手可攬也。錢氏所居在焉,有堂曰石居。

  程氏園 文簡公別業也,去城數里,曰河口。藏書數萬卷,作樓貯之。

  孟氏園 在河口。孟無庵第二子既為趙忠惠婿,居霅,遂創別業於此。有極高明樓亭宇,凡十餘所。

  ○假山

  前世疊石為山,未見顯著者。至宣和,艮岳始興大役,連艫輦致,不遺餘力。其大峰特秀者,不特侯封,或賜金帶,且各圖為譜。然工人特出於吴興,謂之山匠,或亦朱勔之遺風。蓋吴興北連洞庭,多產花石,而卞山所出,類亦奇秀,故四方之為山者,皆於此中取之。浙右假山最大者,莫如衛清叔吴中之園,一山連亘二十畝,位置四十餘亭,其大可知矣。然余平生所見秀拔有趣者,皆莫如俞子清侍郎家為奇絕。蓋子清胸中自有邱壑,又善畫,故能出心匠之巧。峯之大小凡百餘,高者至二三丈,皆不事餖飣,而犀株玉樹,森列旁午,儼如羣玉之圃,奇奇怪怪,不可名狀。大率如昌黎南山詩中,特未知視牛奇章為何如耳?乃於衆峯之間,縈以曲澗,甃以五色小石,旁引清流,激石高下,使之有聲,淙淙然下注大石潭。上蔭巨竹、壽藤,蒼寒茂密,不見天日。旁植名藥,奇草,薜荔、女蘿、菟絲,花紅葉碧。潭旁橫石作杠,下為石渠,潭水溢,自此出焉。潭中多文龜、斑魚,夜月下照,光景零亂,如窮山絕谷間也。今皆為有力者負去,荒田野草,淒然動陵谷之感焉。

  ○艮岳

  艮岳之取石也,其大而穿透者,致遠必有損折之慮。近聞汴京父老云:「其法乃先以膠泥實填衆竅,其外復以麻筋、雜泥固濟之,令圓混。日曬,極堅實,始用大木為車,致放舟中。直俟抵京,然後浸之水中,旋去泥土,則省人力而無他慮。」此法奇甚,前所未聞也。又云:「萬歲山大洞數十,其洞中皆築以雄黃及盧甘石。雄黃則辟蛇虺,盧甘石則天陰能致雲霧,滃鬱如深山窮谷。後因經官拆賣,有回回者知之,因請買之,凡得雄黃數千斤,盧甘石數萬斤。」

  ○砲禍

  趙南仲丞相溧陽私第常作圈,豢四虎於火藥庫之側。一日,焙藥火作,衆砲儵發,聲如震霆,地動屋傾,四虎悉斃,時盛傳以為駭異。至元庚辰歲,維揚砲庫之變為尤酷。蓋初焉,製造皆南人,囊橐為奸,遂盡易北人,而不諳藥性。碾硫之際,光燄儵起,既而延燎,火槍奮起,迅如驚蛇,方玩以為笑 【 方玩以為笑 明鈔本「玩」作「視」,近是。】 。未幾,透入砲房,諸砲併發,大聲如山崩海嘯,傾城駭恐,以為急兵至矣,倉皇莫知所為。遠至百里外,屋瓦皆震,號火四舉,諸軍皆戒嚴,紛擾凡一晝夜。事定按視,則守兵百人皆糜碎無餘,楹棟悉寸裂,或為砲風扇至十餘里外。平地皆成坑谷,至深丈餘,四比居民二百餘家,悉罹奇禍,此亦非常之變也。

  ○牛女

  七夕牛女渡河之事,古今之說多不同,非惟不同,而二星之名莫能定。荊楚歲時記云:「黃姑織女時相見。」太白詩云:「黃姑與織女,相去不盈尺。」是皆以牽牛為黃姑。然李後主詩云:「迢迢牽牛星,杳在河之陽。粲粲黃姑女,耿耿遙相望。」若此則又以織女為黃姑,何耶?然以星歷攷之,牽牛去織女隔銀河七十二度,古詩所謂「盈盈一水間,脈脈不得語。」又安得如太白「相去不盈尺」之說。又歲時記則又以黃姑即河鼓,爾雅則以河鼓為牽牛。又焦林大斗記云:「天河之西,有星煌煌,與參俱出,謂之牽牛;天河之東,有星微微,在氐之下,謂之織女。」晉天文志云:「河鼓三星,即天鼓也。牽牛六星,天之關梁,又謂之星紀。」又云:「織女三星,在天紀東端,天女也。」漢天文志又謂織女天之貞女。其說皆不一。至於渡河之說,則洪景廬辨析最為精當,蓋渡河乞巧之事,多出於詩人及世俗不根之論,何可盡據。然亦似有可怪者,楊纘繼翁大卿 【 楊纘繼翁大卿 稗海本、四庫本於其下有「楊最知音律,善琴。」七字。】 倅湖日,七夕夜,其侍姬田氏及使令數人,露坐至夜半,忽有一鶴西來,繼而有鶴千百從之,皆有仙人坐其背,如畫圖所繪者。綵霞絢粲,數刻乃沒。楊卿時已寢,姬急報,起而視之,尚見雲氣紛郁之狀。然則流俗之說,亦有時而可信耶!

  ○蕈毒

  菌蕈類皆幽隱蒸溼之氣,或蛇虺之毒,生食之,皆能害人。而好奇者每輕千金之軀,以嘗試之,殊不可曉。夷堅志所載簡坊大蕈,及金谿田僕食簟,一家嘔血隕命六人,邱岑幸以痛飲而免,蓋酒能解毒故耳。又靈隱寺僧得異蕈,甚大而可愛,獻之楊郡王。王以其異,遂進之上方,既而復賜靈隱。適貯蕈之器有餘瀝,一犬過而舐之,跳躍而死,方知其異而棄之。此事關涉尤大。近得耳目所接者兩事,併著為口腹之戒。嘉定乙亥歲,楊和王墳上感慈庵僧德明,遊山得奇菌,歸作糜供衆。毒發,僧行死者十餘人,德明亟嘗糞獲免。有日本僧定心者,寧死不污,至膚理拆裂而死。至今楊氏庵中,尚藏日本度牒,其年有久安、保安、治象等號,僧銜有法勢大和尚、威儀、從儀、少屬、少錄等稱。是歲,其國度僧萬人。定心姓平氏,日本國京東路相州行香縣上守鄉光勝寺僧也。咸淳壬申,臨安鮑生姜巷民家,因出郊得佳蕈,作羹恣食。是夜,隣人聞其家撞突有聲,久乃寂然,疑有他故,遂率衆排闥而入。則其夫婦一女皆嘔血殞越 【 嘔血隕越 津逮本「越」作「命」。】 ,倚壁抱柱而死矣。案間尚餘杯羹,以俟其子,適出未還,幸免於毒。嗚呼!殆哉 【 殆哉 稗海本、四庫本於文末有「可戒可戒」四字。】 !

  ○呼名怖鬼

  劉胡面黝黑,似胡蠻,人畏之,小兒啼,語云:「劉胡來!」便止。楊大眼威聲甚振,淮、泗、荊、沔之間,童兒啼者,呼云:「楊大眼至!」即止。將軍麻秋有威名,兒啼輒呼:「麻秋來!」即止。檀道濟雄名大振,魏甚憚之,圖以禳鬼。江南人畏桓康,以其名怖小兒,且圖其形於寺中,病瘧者寫其形帖床壁,無不立愈。

  ○閩鄞二廟

  嘉熙庚子歲,先子為閩漕幹官時,方公大琮為計使,特加禮敬 【 特加禮敬 「加」原作「如」,今據明鈔本、津逮本、四庫本校改。】 ,一臺之事悉委之。先是郡中有富沙太尉祠,頗為鄉民所信,至是投牒乞保奏丐封額。時方久旱,先子遂書牒云:「本路正茲閔雨,神能三日內為霖,當與保奏。」方公笑語吏魁曰:「汝可以運幹所擬 【 汝可以運幹所擬 稗海本、四庫本於「運」上有一「周」字。】 ,白之於神。」吏敬錄其語,往祠所焚之。次日大雨,連雨晝夜,境內沾足。遂從其請,竟獲封侯。而里人以周公能通神明,作歌美之,且刻梓書其事,鬻於市焉。乙卯歲,先子守鄞江,以貢士院敝甚,遂一新之。院內舊有土神七姑廟在焉。先子素剛介,併欲撤去,且命鑿二井以便汲。既而得泉,皆汙濁不堪用。監修判官周頡及吏魁賴良者白曰:「土神廟貌已久,州人賴之,今既與院中無所妨,欲姑存之。」先人謾答云:「神若能令二井清泠,則可。」官吏因往白太守語。次日落成,吏欣然走告曰:「井水已可食矣。」試命汲之,清泠佳泉也。於是併為葺其祠焉。此二事余所目擊 【 此二事余所目擊 明鈔本作「此二事皆余侍從之所目擊也。」稗海本、四庫本於文末有雙行小字附注:「吏鬼凡二出,不審為吏之名耶?若然,恐是魁字,抑未審魁者大首之意,謂之諸吏之首邪?大扺又恐是不大關涉急要,故不以他考深求也。魁字是矣」。迻錄於此,以備參攷。按,明鈔本「吏鬼」作「吏魁」,本書續集上「杭城食米」條云:「余向在京幕,聞吏魁云」附注與此合,因據改。】 。

  ○健啖

  趙溫叔丞相形體魁梧,進趨甚偉,阜陵素喜之。且聞其飲啖數倍常人。會史忠惠進玉海,可容酒三升。一日,召對便殿,從容問之曰:「聞卿健啖,朕欲作小點心相請,如何?」趙悚然起謝。遂命中貴人捧玉海賜酒,至六、七,皆飲釂,繼以金柈捧籠炊百枚,遂食其半。上笑曰:「卿可盡之。」於是復盡其餘,上為之一笑。其後均役南,暇日欲求一客伴食,不可得。偶有以本州兵馬監押某人為薦者,遂召之燕飲,自早達暮,賓主各飲酒三斗,猪、羊肉各五觔,蒸糊五十事。趙公已醉飽摩腹,而監押者屹不為動。公云:「君能尚飲否?」對曰:「領鈞旨。」於是再進數勺,復問之,其對如初。凡又飲斗餘乃罷。臨別,忽聞其人腰腹間砉然有聲,公驚曰:「是必過飽,腹腸迸裂無疑 【 腹腸迸裂無疑 「腹」下原無「腸」字,據稗海本增。】 。吾本善意,乃以飲食殺人。」終夕不自安。黎明,亟遣鈴下老兵往問,而典客已持謁白曰:「某監押見留客次謝筵。」公愕然延之,扣以夜來所聞。跼蹐起對曰:「某不幸抱飢疾,小官俸簿,終歲未嘗得一飽,未免以革帶束之腹間。昨蒙宴賜,不覺果然 【 不覺果然 諸本同。稗海本有旁批:圈去「然」字,加一「腹」字,近是,然竟不知為誰氏之批語。】 ,革條為之迸絕,故有聲耳。」

  ○科舉論

  淳熙間,趙溫叔丞相常力薦郭明復、劉光祖、楊輔之,謂皆省殿試前列,且云「大好士人」。壽皇宣諭云:「朝廷用人以才,安論科第?科第不過入仕一途耳。」溫叔唯唯而退。越日,御製科舉論,其略謂:近世取士,莫若科場,及至用人,豈當拘此?詩賦、經義,學者皆能為之,又何足分輕重乎!夫科場之弊,於文格高下,但以分數取之,真幸與不幸耳。至於廷試,未嘗有黜落者,盡以官貲命之 【 盡以官貲命之 明鈔本「貲」作「資」,義長。】 ,才與不才者混矣,是科場取士之弊也 【 是科場取士之弊也 按此句明鈔本、四庫本並作「是科場取士之弊在乎人君」。疑此處有脫文。】 。夫用之弊在乎人君擇相之不審,至於懷姦私,壞綱紀,亂法度,及敗而逐之,不治之事,已不勝言矣。宰相不能擇人,每差一官,則曰此人中高第,真佳士也,然不考其才行如何。孔聖之門猶分四科,人才兼全者自古為難。今則不然,以高科虛名之士,謂處之無不宜者,何嘗問才之長短乎。夫監司、郡守,繫民之休戚,今以資格付之,丞相雖擇其一二,又未能皆得其人。及至陛對,既無過人之善,粗無凡猥之容,則又未能極精其選。國朝以來,過於忠厚,宰相而誤國者,大將而覆軍者,皆未嘗誅戮之。雖三代得天下以仁,而啟誓六卿曰:「不用命,戮于社。」羲和廢厥職,猶懲之曰:「以干先王之誅。」況掌邦邑軍師之大事乎!要在人君,必審擇相,相為官擇人,不失其所長,懋賞立乎前,嚴誅設於後,人才不出,吾不信也。朕延一二柄臣,皆能精白一心盡忠無隱,宜勉乎此,更勤夙夜,以懋庶績,豈不休哉!初宣示,溫叔色變,上曰:「不謂卿等。」趙奏曰:「迅雷風烈,雖不為孔子,而孔子色變者,畏天怒也。」異日,上復宣諭曰:「朕所著科舉論,或以為過,或以為是。以為過者,史浩也;以為是者,閻蒼舒也。浩極長者,故不欲朕用威刑;閻蒼舒趨事赴功之人也,故贊朕以為是。劉子宣邇言亦云:『場屋之文,朝廷假以取士,與學優則仕異矣。士大夫以此高下人物,更相矜傲,更相景慕,亦可悲矣!』善乎文節公之言,曰:『不為俗學所累者,可與言理道焉。』」

  ○薦楊誠齋

  紹興庚戌十月 【 紹興庚戌 諸本同。按宋高宗紹興朝無庚戌歲,當是「紹熙」之誤。庚戌年,一為高宗建炎四年,其時楊萬里僅四歲(依楊長儒誠齋楊公墓志「建炎元年丁未歲九月二十二日子時生」推算)不可能「將漕江東」。一為光宗紹熙元年,宋史楊萬里傳:「紹熙元年,會進孝宗聖政,萬里當奉進,孝宗猶不悅,遂出為江東轉運副使」。】 ,倪文節公思為中書舍人,楊文節萬里自大蓬除直龍圖閣,將漕江東,朝論惜其去,公留錄黃欲繳奏 【 公留錄黃欲繳奏 「繳」字下原有「却當」兩字,承下文「不敢復繳却當別作商量也」而奪誤。今據明鈔本、稗海本、四庫本刪。】 。或以語楊,楊亟作簡止之,倪公答云:「賢者去國,公論以為不然,既辱寵喻,不敢復繳,却當別作商量也。」楊公即以所答簡餘紙復止之,云:「死無良醫,幸公哀我,得併別作商量之說免之。尤荷公孫黑辭職,既而又使子為卿,子產惡之。至懇至叩,不勝激切。」至以恩府呼之,其欲去之意可見也。然倪公竟入劄留之,云:「臣聞孔子曰:『吾未見剛者。』又曰:『不得中行而與之,必也狂狷乎。』剛與狂狷,皆非中道,然孔子有取焉。為其挺特之操,可與有為,賢於柔懦委靡,患得患失者遠矣。若朝廷之上得如此三數輩,可以逆折奸萌,矯厲具臣,為益非淺。竊見秘書監楊萬里,學問文采,固已絕人,乃若剛毅狷介之守,尤為難得。夫其遇事輒發,無所顧忌,雖未盡合中道,原其初心,思有補於國家,至惓惓也。向來勸講東宮,已蒙陛下嘉獎,陛下踐祚,首賜收召晉登冊府,士類咸以為當。今甫踰年,遽爾丐外,朝廷以職名漕節處之,不為不優。然而公論以為如萬里者不宜遂使去國。錄黃之下,臣始欲繳論,為又念朝廷此命本是優賢,雖已書行,而於臣愚見,猶欲陛下改命留之。蓋萬里再入修門,未為甚久,儻朝廷以貪賢為意,喻之小留,萬里感荷君恩,豈能復以私計為辭云云。」蓋二公相知極深也。後二十年,楊公已亡,倪公得其當時手簡,不忍棄之,遂自錄所上之劄,及往來之書,裝潢成卷,親敍其事於後。攻媿樓公嘗跋之云:「東坡賦屈原廟,云『雖不適中,要以為賢兮。』誠齊有焉。昌黎留孔戣,事雖不行,陳義甚高,誠齋有焉。」尤為確論。亦可槩想前輩去就之道,交情之誼也。

  ○王小官人

  建康緝捕使臣湯某者,於儕輩中著能聲,蓋羣盜巨擘也。一日,有少年衣裳楚楚,背負小笈,扣湯所居。湯遣詢誰何,則自通為鄯沙王小官人,趨前致拜。湯亦素知其名,因使小憇,辭云:「觀察在此,不敢留。只今往和州,擬假一力,負至東陽鎮問渡。」湯疑有他,遂擇其徒駔黠者偕往,俾偵伺之。自離城闉,遇肆輒飲,已而大吐,幾不能步。同行者左負笈,右扶醉人,殊綣甚恚,曰:「湯觀察以其為好手,不過一酒徒耳。」凡七十里抵鎮邸,大吐投床,終夕索水喧呶不少休。黎明,有騎馬扣門者,乃湯也。密扣同行,知夕來酒醉伏枕,亟造臥所,少年聞湯來,則亦扶頭強衣,扣所以至。湯謾以他語答之,客笑曰 【 客笑曰:四庫本作「少年笑曰」,詳上下文意,近是。】 :「得非疑某沿途有作過否?」因指同行為證,且曰:「雖然或有他故,願効區區 【 願効區區 稗海本於「區區」下有「之力」兩字。】 。」湯囁嚅久之,曰:「不敢相疑,實以夜來總所有大酒樓失銀器數百兩,總所移文制司,立限搆捕嚴甚,少違則身受重譴矣。束手無措,用是冒急求策耳。」少年微笑曰:「若然,則關係甚大,恐妖異所為,非人力能措手,惟有祈哀所事香火,或可徼神物之庇耳。」湯哂其醉中語荒誕,不復詰,力邀同還。抵家謾用其說,禱之聖堂,則所失器物皆粲然橫陳供床下矣。湯始大驚,以為神,方欲出謝之,則其人已去矣。盜亦有道,其是之謂乎!

  ○化蝶

  楊昊字明之,娶江氏少艾,連歲得子。明之客死之明日,有蝴蝶大如掌,徊翔於江氏傍,竟日乃去。及聞訃,聚族而哭,其蝶復來繞江氏,飲食起居不置也。蓋明之未能割戀於少妻稚子,故化蝶以歸爾。李商嘗作詩記之曰:「碧梧翠竹名家兒,今作栩栩蝴蝶飛。山川阻深網羅密,君從何處化飛歸。」李鐸諫議知鳳翔,既卒,有蝴蝶萬數自殯所以至府宇,蔽映無下足處。官府弔奠,接武不相辨,揮之不開,踐踏成泥。其大者如扇,踰月方散。楊大芳娶謝氏,謝亡未殮,有蝶大如扇,其色紫褐,翩翩自帳中徘徊,飛集窗戶間,終日乃去。始信明之之事不誣。余嘗作詩悼之云:「帳中蝶化真成夢,鏡裏鸞孤枉斷腸。吹徹玉簫人不見,世間難覓返魂香。」亦紀實也。

  ○玉環

  楊太真小字玉環,故今古詩人多以阿環稱之。按李義山云:「十八年來墮世間,瑤池歸夢碧桃閒。如何漢殿穿針夜,又向窗中覷阿環。」荊公詩云:「瑤池淼漫阿環家。」又云:「且當呼阿環,乘興弄溟渤。」則是以西王母為阿環也。按西王母降漢庭,遣使女與上元夫人,答云:「阿環再拜上問起居 【 西王母降漢庭遣使女與上元夫人答云阿環再拜上問起居 語意欠順,按漢武內傳云:「(七月七日,西王母降于宮中),乃遣侍女郭密香與上元夫人相問云。……上元夫人又遣一侍女答問,曰:『阿環再拜上問起居。』」可參看。】 。」然則上元夫人亦名阿環耳。

  ○■〈郄,几代阝〉書■〈艹極〉書

  隆州跨鰲李先生,老儒也。嘗著書名之曰■〈郄,几代阝〉書 【 ■〈郄,几代阝〉書 樓鑰攻媿集卷七十八跋■〈谷丸〉書■〈郄,几代阝〉作「■〈谷丸〉」,下文諸字均同。】 ,張行成跋云:「方言曰:『■〈郄,几代阝〉,倦也』。丁度謂字或作■〈〈乂上右下〉几〉,故司馬相如云:『窮極倦■〈〈乂上右下〉几〉。』釋云:『倦■〈〈乂上右下〉几〉,疲憊也。』蓋樂其倦游,不希時用也。」樓攻媿云:「嘗考之集韻二十陌,有■〈〈乂上右下〉几〉字,與劇同音。方言:『倦也。』然則此書之名,音從劇,義則倦耳。然說文解字無■〈郄,几代阝〉。集韻:『■〈谷丸〉,胡官反,■〈谷曼〉■〈谷丸〉,亭名,在上谷,■〈谷曼〉,謨官切』。說文解字:『■〈谷〈乁外〈屮上屮下〉內〉〉 【 ■〈谷〈乁外〈屮上屮下〉內〉〉 原作「■〈谷丸〉」,攻媿集卷七十八跋■〈谷丸〉書作「■〈谷〈乁外〈屮上屮下〉內〉〉」,今從改。】 ,其虐切,相踦■〈谷〈乁外〈屮上屮下〉內〉〉也』。二字若不類,俗書足以相亂,■〈谷丸〉從山谷之谷,彈丸之丸。則欽宗兼名三十六號 【 則欽宗兼名三十六號 疑有脫誤,按攻媿集卷七十八跋■〈谷丸〉書原文為:「則欽宗廟諱嫌名第三十六字,止是亭名,別無義可取。跨鰲卒于宣和之末,故不以靖康之嫌名為避。」】 ,止是亭名,別無義可取。■〈谷〈乁外〈屮上屮下〉內〉〉從谷,亦其虐切,口上阿也,從口,上象其理,郤綌皆從谷,俗書與山谷之谷無別。■〈乁外〈屮上屮下〉內〉,居逆切,持也,象手也。集韻云:『隸變為丸、執、孰等丸,恐、筑之几,皆從■〈乁外〈屮上屮下〉內〉,俗書與丸、几無別。』相如上林賦曰:『徼■〈郄,几代阝〉受詘。』曰:『窮極倦■〈〈乂上右下〉几〉。』俱音劇,倦憊疲。而說文■〈谷〈乁外〈屮上屮下〉內〉〉字,徐鍇通釋亦引上林賦『徼■〈郄,几代阝〉受屈』,謂以力相踦角,徼■〈郄,几代阝〉而受屈也 【 徼■〈郄,几代阝〉而受屈也 稗海本、四庫本、攻媿集卷七十八跋■〈谷丸〉書並作「徼要極而受屈也。」】 。■〈郄,几代阝〉,渴極切;■〈谷〈乁外〈屮上屮下〉內〉〉,其虐切,聲亦相近,疑即■〈谷〈乁外〈屮上屮下〉內〉〉字。跨鰲之書,不應取踦■〈谷〈乁外〈屮上屮下〉內〉〉之意義,正用方言、上林賦倦■〈郄,几代阝〉之意耳。區區雖若辭費,詳考及此,因併及之」。又余橦自著書以擬太元潛虛,命名■〈艹極〉書,以八起數,■〈艹極〉字之義,亦未易曉。攻媿嘗為攷云:『說文解字二字部,亟,敏疾也,從人、從口、從又、從二,二,天地也,去吏反。徐鍇釋曰:『承天之時,因地之利,口謀之,手執之,時不可失,疾也。會意,氣至切』。集韻於去聲七志正引上文,而又入聲二十四職出此字,■〈木〈艹亟〉〉局,■〈艹極〉注亦引上文,而云或作■〈艹局〉極。橦蓋以此字備三才,故用之,亦務奇,故又加廾,第未知■〈艹亟〉字止用集韻為據,惟復別見他書,復其下又加木,則未之見也。當考。去吏乃本音也,要當從去聲為正。」余異二公名書之僻,嘉前輩考訂之精,故併書之,以俟問奇字者。

  ○乘槎

  乘槎之事,自唐諸詩人以來,皆以為張騫,雖老杜用事不苟,亦不免有「乘槎消息近,無處問張騫」之句。按騫本傳止曰「漢使窮河源」而已。張華博物志云:舊說天河與海通,有人賫糧乘槎而去,十餘月至一處,有織女及丈夫飲牛於渚,因問此是何處?答曰:「君還至蜀,問嚴君平則知之。」還問君平,曰:「某年月日,有客星犯牽牛宿。」然亦未嘗指為張騫也。及梁宗懍作荊楚歲時記乃言武帝使張騫,使大夏,尋河源,乘槎見所謂織女牽牛,不知懍何所據而云。又王子年拾遺記云堯時有巨槎浮於西海,槎上有光若星月,槎浮四海,十二月周天,名貫月槎、掛星槎,羽仙棲息其上,然則自堯時已有此槎矣。

  ○游月宮

  明皇游月宮一事,所出亦數處。異聞錄云:「開元中,明皇與申天師、洪都客夜遊月中,見所謂廣寒清虛之府,下視玉城嵳峩,若萬頃琉璃田,翠色冷光,相射炫目,素娥十餘舞於廣庭,音樂清麗,遂歸製霓裳羽衣之曲。」唐逸史則以為羅公遠,而有擲杖化銀橋之事。集異記則以為葉法善,而有過潞州城,奏玉笛、投金錢之事。 【 而有過潞州城奏玉笛投金錢之事 「潞」上原無過字,今據明鈔本補。按薛用弱集異記葉法善條云:「自月宮還,過潞州城上,俯視城廓悄然。」】 幽怪錄則以為游廣陵,非潞州事。要之皆荒唐之說,不足問也。

  ○鄭仙姑

  瑞州高安縣旌義鄉鄭千里者,有女定二娘。己酉秋,千里抱疾危甚,女刲股和藥,疾遂瘥。至次年,女出汲水之次,忽雲涌於地,不覺乘空而去。人有見若紫雲接引而昇者,於是鄉保轉聞之縣,縣聞之州,乞奏于朝,立廟旌表以勸孝焉。久之未報,然鄉里為立仙姑祠,禱祈輒應,遠近翕然,趍之作會,幾數千人。明年苦旱,里士復申前請。時洪起畏義立為宰,頗疑其有他,因閱故牒,密遣縣胥廉其事。適新建縣有闕氏者雇一婢,來歷不明,且又旌義人,因呼牙儈訊,即所謂鄭仙姑也。蓋此女初已定姻,而與人有姦而孕,其父醜之,遂宛轉售之傍邑,乃設為仙事以掩之,利其施享之入,以為此耳。昌黎謝自然、華山女詩,蓋亦可見,然則世俗所謂仙姑者,豈皆此類也耶?

  ○寡欲

  孟子曰:「養心莫善於寡欲。」老子曰:「不見可欲,使心不亂。」聖賢拳拳然以欲為害道,可不慎乎!劉元城南遷日,嘗求教於涑水翁,曰:「聞南地多瘴,設有疾以貽親憂,奈何?」翁以絕欲少疾之語告之。元城時盛年,乃毅然持戒惟謹。趙清獻、張乖崖,至撫劍自誓,甚至以父母影像設之帳中者。蓋其初未始不出於勉強,久乃相忘於自然。甚矣,欲之難遣也如此。坡翁云:「服氣養生,難在去欲。」蘇子卿嚙雪啖毡,蹈背出血,無一語少屈,可謂了生死之際,然不免與胡婦生子于窮海之上。況洞房綺疏之下乎?乃知此事未易消除。香山翁佛地位人,晚年病風放妓,猶賦不能忘情吟。王處仲兇悖小人,知體蔽於色,乃能一旦感悟,開閤放妓。蓋天下事勇決為之,乃可進道。余少年多病,間有一二執巾櫛供紉浣者,或歸咎於此。兵火破家,一切散去,近止一小獲,亦復不留,然猶未免時有霜露之疾。好事不察者,復以前說戲之,殊不知散花之室已空久矣。雖然戲之者,所以愛之也。余行年五十,已覺四十九年之非,其視秀惠溫柔,不啻伐命之斧,鴆毒之杯;一念勇猛,頓絕斯事,以繳晚年清凈之福。閉閣焚香,澄懷觀道,自此精進不已,亦庶乎其幾於道矣。然則疾疚者 【 疾疚者 「疚」原作「疢」,據津逮本、稗海本、四庫本校改。】 安知非吾之藥石乎?

  ○芍藥

  韓昌黎詩:「兩廂鋪■〈毛瞿〉毺,五鼎烹芍藥。」註引上林賦註云:「芍藥根主和五臟,辟毒氣,故合之於蘭桂五味,以助諸食,因呼五味之和為芍藥。」七發亦曰:「芍藥之醬。」子虛賦曰:「芍藥之和具,而後御之。」南都賦曰:「歸雁鳴鵽,香稻鮮魚,以為芍藥。」服虔、文穎、文儼等解芍藥,或亦不過稱其美,而本草亦止言辟邪氣而已。獨韋昭曰:「今人食馬肝者,合芍藥而煮之,馬肝至毒,或誤食之至死。則制食之毒者,宜莫良於芍藥,故獨得藥之名耳。」此說極有理。古今註載牛亨問曰:「將離將別,贈以芍藥,何耶?」答曰:「芍藥一名將離,故以此贈之。」此又別一說也。江淹別賦云:「下有芍藥之詩」正用此義,而註之中僅引「贈之以芍藥」之語。張景陽七命「和兼芍藥」,乃音酌略。 【 音酌略 明鈔本作「音略」,六臣注文選作「芍,知略」、「藥,音略」。】 廣韻中亦有二音。

  ○三建湯

  三建湯所用附子、川烏、天雄,而莫曉其命名之義。比見一老醫云:「川烏建上,頭目之虛風者主之; 【 頭目之虛風者主之 「虛風」原作「風虛」,今據明鈔本、四庫本乙正。】 附子建中,脾胃寒者主之;天雄建下,腰腎虛憊者主之。」此說亦似有理,後因觀謝靈運山居賦曰:「三建異形而同出。」蓋三物皆一種類,一歲為■〈艹側〉子,二歲為烏喙,三歲為附子,四歲為烏頭,五歲為天雄,是知古藥命名,皆有所本祖也。

  ○楊凝式僧淨端 【 周密齊東野語卷十七亦收入此條,唯文字稍有不同。】

  楊凝式居洛日,將出遊,僕請所之,楊曰:「宜東遊廣愛寺。」僕曰:「不若西遊石壁寺。」凝式舉鞭曰:「姑遊廣愛寺。」僕又以石壁為請,凝式乃曰:「姑遊石壁。」聞者為之撫掌。吴山僧淨端,道解深妙,所謂「端獅子」,章申公極愛之。乞食四方,登舟,旋問何風,風所向即從之,所至人皆樂施。蓋楊出無心,端出委順,跡不同而意則同也。

  ○迎曙

  李方叔師友談記及延漏錄、鐵圍山錄載仁宗晚年不豫,漸復康平。忽一日命宮嬪、妃主游後苑,乘小輦向東 【 乘小輦向東 明鈔本、四庫本並作「東向」。】 ,欲登城堞,遙見小亭榜曰「迎曙」,帝不悅,即時回輦。翊日上仙,而英宗登極,蓋曙字乃英宗御名也。又寇忠愍雜說載哲宗朝常創一堂,退繹萬幾,學士進名皆不可意,乃自制曰「迎端」,意謂迎事端而治之。未幾,徽宗由端邸即大位。又晁無咎雜說言,仁宗時作亭名曰「迎曙」,已乃悟為英宗名,改之曰「迎旭」,又以為未安,復改曰「迎恩」,皆符英宗御名也。已上數說,未知孰是。

  ○白帽

  管寧白帽之說尚矣。雖杜詩亦云:「白帽應須似管寧。」然幼安本傳止云:「常著皁帽。」又云:「著絮帽布衣而已。」初無白帽之事。獨杜佑通典帽門載管寧在家常著帛帽,豈以帛為白乎?然宋、齊之間,天子燕私多著白高帽,或以白紗,今所畫梁武帝像亦然。蓋當時國子生亦服白紗巾,晉人著白接■〈罒離〉,謝萬著白綸巾,南齊桓崇祖白紗帽,南史和帝時,百姓皆著下簷白紗帽,唐六典天子服有白紗帽。他如白帢、白幍之類,通為慶弔之服。古樂府白紵歌云:「質如輕雲色如銀,製以為袍餘作巾。」杜詩:「光明白■〈疊毛〉巾,當念著白帽,采薇青雲端。」白樂天詩云:「青筇竹杖白紗巾。」然則古之所以不忌白者,蓋喪服皆用麻,重而斬齊,輕而功緦,皆麻也,惟以升數多寡精粗為異耳。自麻之外,繒縞固不待言,苧葛雖布屬,亦皆吉服。縞帶、紵衣,昔人猶以為贈,則亦何忌之有。漢高帝為義帝發喪,兵皆縞素,行師權制,固不備禮。後世人多忌諱,喪服往往求殺,今之薄俗,蓋有以縞紵為緦功者矣。宜乎巾帽之不以白也。

  ○送刺

  節序交賀之禮,不能親至者,每以束刺僉名於上,使一僕遍投之,俗以為常。余表舅吴四丈性滑稽,適節日無僕可出,徘徊門首,恰友人沈子公僕送刺至,漫取視之,類皆親故,於是酌之以酒,陰以己刺盡易之。沈僕不悟,因往遍投之,悉吴刺也。異日合併,因出沈刺大束,相與一笑,鄉曲相傳以為笑談。然類說載陶穀易刺之事,正與此相類,恐吴効之為戲耳。又雜說載司馬公自在臺閣時,不送門狀,曰:「不誠之事,不可為之。」滎陽呂公亦言送門狀習以成風,既勞作偽,且疏拙露見可笑。則知此事由來久矣!

  今時風俗轉薄之甚。昔日投門狀,有大狀,小狀,大狀則全紙,小狀則半紙。今時之刺,大不盈掌,足見禮之薄矣。

  ○簡槧

  簡槧古無有也,陸務觀謂始於王荊公,其後盛行。淳熙末,始用竹紙,高數寸,闊尺餘者,簡版幾廢。自丞相史彌遠當國,臺諫皆其私人,每有所劾薦,必先呈副,封以越簿紙書,用簡版繳達。合則緘還,否則別以紙言某人有雅故,朝廷正賴其用,於是旋易之以應課,習以為常。端平之初,猶循故態。陳和仲因對首言之,有云:「槀會稽之竹,囊括蒼之簡。」正謂此也。又其後括蒼為軒樣紙,小而多,其層數至十餘疊者。凡所言要切則用之,貴其卷還,以泯其迹。然既入貴人達官家,則竟留不遣 【 竟留不遣 稗海本、四庫本「遣」並作「還」,義長。】 ,或別以他槧答之。往者御批至政府從官皆用蠲紙,自理宗朝亦用黃封簡版,或以象牙為之,而近臣密奏亦或用之,謂之御槧,蓋亦古所無也。

  ○人妖

  趙忠惠帥維揚日,幕僚趙參議有婢慧黠,盡得同輩之懽。趙昵之,堅拒不從,疑有異,強即之,則男子也。聞於有司,蓋身具二形,前後姦狀不一,遂置之極刑。近李安民嘗於福州得徐氏處子,年十五、六,交際一再,漸具男形,蓋天真未破,則彼亦不自知。然小說中有池州李氏女及婢添喜事,正相類。而此外絕未見於古今傳記等書,豈以穢汙筆墨,不復記載乎?嘗考之佛書,所謂博叉半擇迦者 【 博叉半擇迦 「叉」原作「义」,誤,據瑜珈師地論改。四庫本、稗海本「半擇迦」作「牟擇迦」,妄改原文,不可取。】 ,謂半月能男,半月不能男。又遺像經有五種不男,曰生、劇、妒、變、半,變半者二形,人中惡趣也,晉五行志謂之人痾。惠帝時京洛有人 【 京洛有人 「人」上原無「有」字,於義不妥,今據明鈔本、稗海本補。】 兼男女二體,亦能兩用人道,而性尤婬亂,此亂氣所生也。玉歷通政經云男女二體主國婬亂。而二十八宿真形圖所載心、房二星皆兩形,與丈夫婦人更為雌雄,此又何耶?異物志云:「靈狸一體,自為陰陽,故能媚人。」褚氏遺書云:「非男非女之身,精血散分。」又云:「感以婦人則男脈應胗,動以男子則女脈順指,皆天地不正之氣也。」

  ○四韓

  或云韓信為呂氏所殺,韓通為杜后所殺,韓侂胄為楊后所殺,韓震為謝后所殺,四人皆將相,皆死於婦人之手,亦異矣。

  ○韓彥古

  韓彥古字子師,詭譎任數,處性不常。尹京日,范仲西叔為諫議大夫,阜陵眷之厚,大用有日矣。范素惡韓,將奏黜之,語頗泄,韓窘甚,思所以中之。范門清峻,無間可入 【 無間可入 「入」原作「人」,據明鈔本、津逮本、四庫本校改。】 ,乃以白玉小合滿貯大北珠,緘封於大合中。厚賂鈐下老兵,使因間通之。范大怒,叱使持去。所愛亦在傍,怪其奩大而輕,曰:「此何物也!」試啟觀之,則見玉合,益怪之,方復取視,玉滑而珠圓,分迸四出,失手墮地。合既破碎,益不可收拾。范見而益怒,自起捽妾之冠,而氣中仆地竟不起。其無狀至此。李仁甫亦惡其為人,弗與交,請謁嘗瞰其亡。一日知其出,往見之,則實未嘗出也。既見,韓延入書屋而請曰:「平日欲一攀屈而不能,今幸見臨,姑解衣盤■〈石薄〉可也。」仁甫辭再三,不獲,遂為強留。室有二厨,貯書,牙簽黃袱,扃護甚嚴。仁甫問:「此為何書?」答曰:「先人在軍中日,得於北方。蓋本朝野史,編年成書者。」是時仁甫方修長編,既成,有詔臨安給筆札,就其家繕錄以進。而卷帙浩博,未見端緒,彥古常欲略觀不可得。仁甫聞其言窘甚,亟欲得見之。則曰:「家所秘藏,將即進呈,不可他示也。」李益窘,再四致禱。乃曰:「且為某飲酒,續當以呈。」李於是為盡量,每杯行輒請。至酒罷,笑謂仁甫曰:「前言戲之耳,此即公所著長編也。已為用佳紙作副本裝治,就以奉納,便可進御矣。」李視之,信然。蓋陰戒書吏傳錄,每一板酬千錢。吏畏其威,利其賞,輒先錄送韓所,故李未成帙而韓已得全書矣。仁甫雖憤媿不平,而亦幸蒙其成,竟用以進。其怙富玩世,狡獪每若此。 【 今之官吏亦有過此者。】

  ○松五粒

  凡松葉皆雙股,故世以為松釵。獨栝松每穗三鬚,而高麗所產每穗乃五鬣焉,今所謂華山松是也。李賀有五粒小松歌,陸龜蒙詩「松齋一夜懷貞白,霜外空聞五粒風」。李義山詩「松暄翠粒新」。劉夢得詩「翠粒點晴露」。皆以粒言松也。酉陽雜俎云:五粒者當言鬣,自有一種名五鬣,皮無鱗甲而結實多,新羅所種云然,則所謂粒者,鬣也。

  ○唐重浮屠

  唐世士大夫重浮屠,見之碑銘,多自稱弟子,此已可笑。柳子厚道州文宣廟記 【 道州文宣廟記 世綵堂本柳河東集卷五題作「道州文宣王廟碑」。】 云:「春秋師晉陵蔣堅,易師沙門凝辯。」 【 易師沙門凝辯 「凝」下原無「辯」字,明鈔本凝下空一格,缺一字。今據世綵堂本柳河東集校補。】 安有先聖之宮,而可使桑門橫經於講筵哉!此尤可笑者。然樊川集亦有燉煌郡僧正除州學博士僧慧苑除臨壇大德制 【 燉煌郡僧正除州學博士僧慧苑除臨壇大德制 四部叢刊影明翻宋刊本樊川文集卷二十題作「燉煌郡僧正慧菀除臨壇大德制」,周密所記題名,易使人誤解,按制文云:「可充京城臨壇大德,餘如故。」慧菀原為燉煌管內釋門都監察僧正兼州學博士,現充任臨壇大德,當以樊川文集題名為是。】 ,則知當時此事不以為異也。

  ○葖

  今成都麫店中呼蘿蔔為葖子,雖曰市井語,然亦有謂。按爾雅曰:「葖,蘆菔也。」郭璞以萉為菔,俗呼雹葖,先北反。或作蔔,釋曰:「紫花松也,一名葖,蓋其性能消食、解麪毒。」談苑云:江東居民歲課藝,初年種芋三十畝,計省米三十斛;次年種蘿菔三十畝,計益米三十斛,可見其能消食。昔有波羅門僧東來,見人食麪,駭云:「此有大熱,何以食之!」及見蘿菔,曰:「賴有此耳。」洞微志載齊州人有病狂歌曰:「五靈葉蓋晚玲瓏,天府由來汝府中。惆悵此情言不盡,一丸蘿菔火吾宮。」後遇道士作法治之,云:「此犯天麥毒,按醫經蘆菔治麪毒。」即以藥并蘿菔食之,遂愈,以其能解麪毒故耳。

  ○乞食歌姬院

  韓熙載相江南,後主即位,頗疑北人,有鴆死者。熙載懼禍,因肆情坦率,不遵禮法,破其家財,售妓樂數百人,荒淫為樂,無所不至。所受月俸,至不能給,遂敝衣破履作瞽者,持弦琴,俾門生舒雅執板挽之,隨房乞丐,以足日饍。後人因畫夜宴圖以譏之,然其情亦可哀矣。唐裴休晚年亦披毳衲于歌姬院,持缽乞食,不為俗情所染,可以說法為人。乃知熙載之前,已有此例。雖裴公逃禪,熙載避禍,余謂熙載是世法,裴公是心法,心跡不同也。

  ○袁彥純客詩

  袁彥純同知始以史同叔同里之雅,薦以登朝,尹京。既以才猷自結上知,遂繇文昌躋宥府,寖寖乎柄用矣。適誕辰,客有獻詩為壽,云:「見說黃麻姓字香,且將公論是平章。十年舊學資猶淺,二紀中書老欲殭。刑鼎豈堪金鎖印,仙翁已在白雲鄉。太平宰相今誰是,惟有當年召伯棠。」刑鼎指薛,蓋以金科賜第。仙翁指葛,時已七十。舊學則鄭安晚也。此詩既傳,史聞惡之,旋即斥去。

  ○長沙茶具

  長沙茶具 【 長沙茶具 明鈔本、稗海本、四庫本「具」並作「器」字。全文前後數「具」字,均同。】 ,精妙甲天下。每副用白金三百星或五百星,凡茶之具悉備,外則以大縷銀合貯之。趙南仲丞相帥潭日 【 帥潭日 「帥」原作「師」,據明鈔本、稗海本校改。】 ,嘗以黃金千兩為之,以進上方,穆陵大喜,蓋內院之工所不能為也。因記司馬公與范蜀公游嵩山,各攜茶以往。溫公以紙為貼,蜀公盛以小黑合。溫公見之,曰:「景仁乃有茶具耶?」蜀公聞之,因留合與寺僧而歸。向使二公見此,當驚倒矣。

  ○真西山入朝詩

  真文忠負一時重望,端平更化,人徯其來,若元祐之涑水翁也。是時楮輕物貴,民生頗艱,意謂真儒一用,必有建明,轉移之間,立可致治。於是民間為之語曰:「若欲百物賤,直待真直院。」及童馬入朝,敷陳之際,首以尊崇道學,正心誠意為第一義 【 第一義 「一」上原無「第」字,據明鈔本、稗海本補。】 ,繼而復以大學衍義進。愚民無知,乃以其所言為不切於時務,復以俚語足前句云:「喫了西湖水,打作一鍋麪。」市井小兒,囂然誦之。士有投公書云:「先生紹道統,輔翼聖經,為天地立心,為生民立命。愚民無知,乃欲以瑣瑣俗吏之事望公,雖然負天下之名者,必負天下之責。楮幣極壞之際,豈一儒者所可挽回哉?責望者不亦過乎!」公居文昌幾一歲,洎除政府,不及拜而薨。

  ○趙子固梅譜

  諸王孫趙孟堅字子固,善墨戲,於水仙尤得意。晚作梅,自成一家,嘗作梅譜二詩,頗能盡其源委,云:「逃禪祖花光,得其韻度之清麗;間庵紹逃禪,得其蕭散之布置。回視玉面而鼠鬚 【 回視 明鈔本、稗海本、四庫本作「回觀」。】 ,已見工夫較精緻。枝枝倒作鹿角曲,生意由來端若爾。所傳正統諒未絕,捨此的傳皆偽耳。僧定花工枝則粗,夢良意到工則未。女中却有鮑夫人,能守師繩不輕墜。可憐聞名不識面,云有江西畢公濟。季衡麄醜惡拙祖,弊到雪蓬濫觴矣。所恨二王無臣法,多少東鄰儗西子。是中有趣豈不傳,要以眼力求其旨。踢鬚止匕萼則三,點眼名椒梢鼠尾。枝分三疊墨濃淡,花有正背多般蘂。夫君固已悟筌蹄,重說偈言吾亦贅。誰家屏幛得君畫,更以吾詩跋其底。  濃寫花枝淡寫梢,鱗皴老榦墨微焦。筆頭三踢攢成瓣 【 筆頭三踢 「頭」原作「分」,今據明鈔本、稗海本、四庫本改。】 ,珠暈一圓工點椒。糝綴蜂須疑笑靨,穩拖鼠尾施長梢。盡吹花側風初急 【 盡吹花側 「花」原作「心」,今據明鈔本、稗海本、四庫本改。】 ,猶帶枝頭雪半消 【 猶帶枝頭雪半消, 「帶」原作「把」,「頭」原作「埋」,今據明鈔本、稗海本、四庫本校改。】 。松竹襯時明掩映,水波浮處見飄颻。黃昏時候朦朧月,清淺溪山長短橋。閙里相挨如有意,靜中背立見無聊。筆端的皪明非畫,軸上縱橫不是描。頃覺坐來春盎盎,因思行過雨瀟瀟。從頭總是湯楊法,拚下工夫豈一朝。」

  ○筆墨

  先君子善書,體兼虞、柳。余所書似學柳不成,學歐又不成,不自知其拙,往往歸過筆墨。諺所謂不善操舟而惡河之曲也。雖然工欲善其事,必先利其器,汎觀前輩善書者,亦莫不於此留意焉。王右軍少年多用紫紙,中年用麻紙,又用張永義製紙,取其流麗便於行筆。蔡中郎非流紈豐素不妄下筆。韋誕云:「用張芝筆,左伯紙,任及墨,兼此三具,又得巨手,然後可以建經丈之字,方寸千言。」韋■〈日上永下〉善書而妙於筆,故子敬稱為奇絕。漢世郡國貢兔,惟趙為勝,歐陽通用狸毛筆。皇象云:「真措毫筆,委曲宛轉,不叛散,嘗滑密沾污,墨須多膠紺黟者,如此逸豫,余日手調適而歡娛,正可小展試。」世惟米家父子及薛紹彭留意筆札,元章謂筆不可意者,如朽竹篙舟,曲筋哺物,此最善喻。然則古人未嘗不留意於此,獨率更令臨書不擇筆,要是古今能事耳。

  ○辨章

  今人呼平章為辨章,見尚書大傳唐傳第一曰:「辨章百姓,百姓昭明。」史記則又以為「便章百姓」。韓文公袁氏先廟碑亦用辨章二字。

  ○來牟

  今人呼小麥麪為來牟,或曰牟粉,皆非也。廣雅云:「牟為大麥,來為小麥。」然則來牟自是兩物。說文云:「大麥,牟也,牟,大也。牟一作■〈敄上麥下〉。」周之所受瑞麥來牟,即今之大麥。按小麥生於桃後二百四十日,秀之後六十日成,秋種,冬長,春秀,夏實,具四時之氣,兼有寒、溫、熱、冷。故小麥性微寒,以為麯則溫,麪則熱,麩則冷。

  ○父客

  世稱父之友為執,則父之賓客宜何稱?按史記張耳傳:外黃女「亡其夫,去扺父客。」漢吴王濞傳:「周亞夫問父絳侯客。」東坡贈王定國詩云:「西來故父客。」正用此耳,父客二字甚新。

  ○誤著祭服

  余為國局,嘗祠■〈礻昔〉,充奉禮郎兼太祝。同行事官有老謬者,乃加中單於祭服之上,而以蔽膝係於肩背間 【 係於肩背間 原作「係於背間」,津逮本「背」作「肩」,明鈔本、稗海本、四庫本於「背」上並有一「肩」字,因據補。】 。一時見者,掩鼻忍笑不禁,幾致失禮,竟為監察御史所劾。王明清玉照志載元符間有太學博士論奏云:「自來冠冕前仰後俯,此必是本官行禮之時倒戴差誤。」哲宗顧宰臣笑曰:「如此等豈可作學官?可與閑慢差遣。」遂改端王府記室。未幾,感會龍飛,遂揆序云 【 遂揆序云 明鈔本作「遂致揆席云」,近是。】 。

  ○向胡命子名

  吴興向氏,欽聖后族也,家富而儉不中節,至於屋漏亦不整治,列盆盎以承之。有三子,常訪名於客,長曰渙、次曰汗、曰■〈亻,工代丨〉, 【 古水字也。】 父不以為疑也。他日有連呼其名曰渙汗水,方悟為戲已。又,胡衛道三子,孟曰寬、仲曰定、季曰宕 【 音蕩,】 蓋悉從宀。其後悼亡妻,俾友人作志,書曰:「夫人生三子,寬定宕。」讀者為之掩鼻。蓋當時不悟為語病也。寬後為京僉,宕則多收古物,其子公明悉獻之賈師憲,得一官,以贓敗。

  ○賈母飾終

  甲戌咸淳十年三月二十日丁酉 【 甲戌咸淳十年三月二十日丁酉 宋史賈似道傳云:「十月,其母胡氏薨,詔以天子鹵簿葬之,起墳擬山陵。」畢沅續資治通鑑卷一百八十載咸淳十年正月「賈似道母死,似道歸台州治喪。」所記各異,俟考。】 ,賈似道母秦、齊兩國賢壽夫人胡氏薨。特輟視朝五日,賜水銀、龍腦各兩百兩,聲鍾五百杵,特贈秦、齊國賢壽休淑莊穆夫人。擇日車駕幸臨奠,差內侍鄧惟善主管敕葬,特賜諡柔正。遂特起復,仍舊職,任仰執政侍從詣府勸勉,就圖葬於湖山。且令帥、漕、州、司相視,展拓集芳園、仁壽寺基,營建治葬。於內藏庫支賜賻贈銀絹四千疋兩,又令戶部特賜賻贈銀絹二千疋兩,皇太后殿又支賜賻贈銀絹四千疋兩,又令帥、漕兩司應辦葬事 【 應辦葬事 「葬」下原無「事」,據明鈔本校補。】 ,仍存胡夫人在日請給人從,又賜功德寺額為「賢壽慈慶」,以雍熙寺改賜,永免科役。似道皆辭之。執政侍從兩省臺諫 【 兩省臺諫 「臺」下原無「諫」,據明鈔本校補。】 ,皆乞勉留元臣。遂降詔賈似道起復太傅,平章軍國重事。似道八疏控辭,皆不允。又令兩司建造賜第於城中。初擇六月初九日安厝,以急於入覲,遂令攢前於五月九日安厝。又令有司於出殯日,特依一品例給鹵簿、鼓吹,仍屢差都司劉黻、李珏、梅應發致祭,併趣赴闕。於出殯日,特輟視朝一日,又差樞密章鑑、察官陳過前往勉諭回朝 【 又差樞密章鑑察官陳過前往勉諭回朝 「回朝」下原有「合郊」兩字,當是衍文,今據明鈔本、稗海本、四庫本刪。按下文有「又命有司照禮例候師相回朝日,百官合郊迎。」合郊兩字承此而衍。】 。又命浙漕及紹興府守臣辦集船隻,祗備師相回闕。又命有司照禮例候師相回朝日,百官合郊迎。又依所奏將紹興府公使庫徑行撥賜。又令內臣梁大原賜銀合香藥。又令兩司踏逐建造賜第,凡九處:楊府清隱園、李府家廟、夏府、中酒庫、十官宅、大王宮、 【 大王宮 「宮」原作「官」,形近而訛,今據明鈔本、稗海本、四庫本校改。】 舊秀王府、舊景獻帝府、御厨營。又命福王諭旨趣之。至五月二十二日,始過江還湖曲私第,至六月盡百日之制,復以疾作,給朝參等假十日,展轉遲回。至七月初八日,度宗違和,求草澤赦死罪,初九日宣遺詔。十一月除王爚左丞相 【 除王爚左丞相 「爚」原作「鑰」。按宋史王爚傳、畢沅續資治通鑑並作「王爚」,因據稗海本、四庫本改。】 ,章鑑右丞相。太史選用來年正月二十三日起攢,二月初三日發引,三月十三日掩攢。至十二月十四日北軍透渡,遂改十二月二十四日起攢,二十八日發引,總護使改差章右相。降制賈似道都督諸路軍馬,依舊起復太傅、平章軍國重事。凡自三月二十日至七月,度宗升遐,賈相持喪、起復、辭免,虛文汩汩,殆無虛日。如此三閱月,內外不安,而國事邊事皆置不問。至十二月十四日透渡,自此喪亂相尋,無復可為矣,悲哉!

  ○孝宗行三年喪

  三年之喪,自天子達於庶人。自漢文短喪,其後時君皆以日易月,行之既久,無以為非者。惟孝宗皇帝行之獨斷,一旦復古,可謂孝矣。李氏雜記嘗書其事,甚略,今摭當時始末於此,以益國史之未備,云:「高宗之喪既易月,孝宗嘗諭大臣,不用易月之制,如晉武、魏孝文,實行三年之服,自不妨聽政。丞相周必大入奏 【 丞相周必大入奏 周密所記向孝宗奏事之臣,均為周必大,而諸史均記為王淮,李心傳建炎以來朝野雜記乙集卷三:「淮等曰通鑑載晉武帝雖有此意,後來止是宮中深衣練冠。」畢沅續資治通鑑卷一百五十一云:「王淮對曰晉武雖有此意,後來宮中止用深衣練冠。」姑錄備考。】 ,上服縗絰,嗚咽流涕,奏及喪服指揮,上曰:『司馬光通鑑所載甚詳。』必大奏晉武雖有此意,後來止是宮中深衣練冠。上曰:『當時羣臣不能將順其美,光所以譏之,後來武帝竟行 【 謂王太后之喪】 』。必大奏記得亦是不能行。上曰:『自我作古,何害!』遂詔曰:『大行太上皇帝奄棄至養,朕當衰服三年,羣臣自遵易月之令。』至小祥祭奠,上不變服,必大奏聖孝過哀,猶御初祥之服,臣等不勝憂惶,乞俯從禮制。上流涕曰:『大恩難報,情所不忍,俟過大祥商量。』既而必大又奏禮官苴麻三年,恐難行於外庭,今祥禫在邇,乞付外施行。樞密施師點奏曰:『百日之制,其實不可行,正礙正月人使朝見。』上云:『朕自所見。』必大奏陛下聖孝冠古,知漢文短喪之失,而陋晉羣臣不能成武帝之美,所以銳意復古,非聖孝高明,豈易及此。上曰:『朕正欲稍捄千餘載之弊。』會勅令所刪定官沈清臣論喪服六事,凡八千言,展讀甚久,極合上意。知閣張嶷奏已展正引例隔下,清臣奏讀如初,久之,嶷又云:『簡徑奏事。』上目之,令勿却。已而甚久,嶷前奏恐妨進膳,清臣正色曰:『言天下事,讀竟乃已。』上勞之曰:『卿二十年閒廢,今不枉矣。』於是上意益堅。一日奏事,上忽指示衣袂曰:『此已易用布,不太細否?』必大奏曰:『陛下獨斷行三年之喪,均是布衣,何細也?且光堯初上仙,陛下便有此意,而羣臣不能將順,致煩聖慮,所謂其臣莫及,足以垂訓萬世矣。』至,卒哭,祭迎祔太廟。內批:『朕昨降指揮,欲縗絰三年,緣羣臣屢請,御殿易服,故以布素視事。內殿雖有祔廟,勉從所請之詔,然稽之經典,心實未安,行之終制,乃為近古,宜體至意,勿復有請。』於是徑行三年之服焉。」

  ○施行韓震

  德祐元年乙亥正月,賈平章似道督府出師時,平昔愛將已有叛去者,賈聞之,氣大餒。臨行,與殿帥韓震、京尹曾淵子約曰:「或江上之師設有蹉跌,即邀車駕航海至慶元,吾當帥師至海上迎駕,庶異時可以入關,以圖興復。」且留其二子於震家,使倉卒可以隨駕。時省吏翁應龍 【 省吏翁應龍 「省吏」原作「省史」,據明鈔本、稗海本、四庫本校改。下文「省史劉應韶」,同此例改。】 ,實知其謀。至二月二十日,督府潰師於魯港,翁應龍得罪下獄,翁謂曾尹曰:「平章出師時,分付安撫道甚麼來?如今却來罪應龍,何也?」於是淵子語塞,而震亦不自安。會似道以蠟書至韓,趣為遷避,其間有云:「但得趙家一點血,即有興復之望。」震得之,即具申狀,親攜蠟書白堂、白臺,陳丞相宜中遂奏之太后,宮中為之震動。時都民、戚里、官府往往皆欲苟安,疑惑撼搖,目之為賊。宜中本為似道所引,至是與編修官潘希聖謀,一反賈政,專以圖守為說。震不察其意,乃堅持遷避之策。三月朔日,宜中召震會議於第五府,先已差天府增級顧信等數人以擬之,及震至,門闔,即以鐵撾擊其首。韓曰:「相公不當如此。」陳答曰:「此奉聖旨。」韓猶以坐椅格之,遂折其足脛而斃之。遂自後門轝出,揭其首於朝天門。省吏劉應韶即以黃榜自牕楹中遞出張掛,慰諭一行將士,謂罪止誅其首。亟命彭之才統其軍馬,其隨行親兵,賜銀二萬兩,十八官會三十萬貫,各補兩官。殿步馬司制領將官等并諸軍官兵,共特賜十八官會一百萬貫,制領將官,各轉兩官。 【 制領將官各轉兩官 原作「兵各補兩官」,今據明鈔本、稗海本,四庫本校改。】 其日坐中惟文及翁僉書及曾淵子在焉。淵子固嘗預遷避之謀,聞變,面無人色。繼而得免而出,自慶再生,行至通衢,復有呼召,倉忙而入,自分必死,口噤幾不能言。及至,乃處分他事耳。劉應韶以衢倅賞,顧信補承信郎,繼而潘希聖入察行,且登用。未幾,疽發於足,日見韓在左右,不數日而殞。身後以從官賞之。潘字養蒙,永嘉人。及北軍既入,宜中乃挾二王航海而去,然則賈、韓之謀,是非果何如耶?後之秉筆削者,當有以任其責乎!